文/銀色快手 本文發表於《幼獅文藝》

 

◆夏宇的《備忘錄》

 說到絕版詩集,許多寫詩的朋友立刻會聯想到夏宇的《備忘錄》,這是她第一本自費出版的詩集,最初只印行了兩百多本,封面都是純手工製作,「備忘錄」的字樣,還是夏宇和友人一本本黏貼上去的,如CD般大小,深藍色封面,造型相當雅緻。雖然作者一開始並沒有打算要走「地下路線」,卻在不知不覺之間,成了「地下詩人」,聽起來總覺得好像什麼祕密結社之類的,引人遐思。

 據說出書後,詩人還一度感到憂心,到底會不會有人買這本詩集來看呢?當詩集全部印好分送到各經銷處之後,夏宇就出國去流浪了。出乎意料之外,詩集賣得相當好,引起詩壇注目,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隨性詩句,隱隱然突顯出戲劇化的張力與跳躍的節奏性,成為獨樹一格的後現代詩語言,幾年下來累積了為數可觀的夏宇迷。

 《備忘錄》一九八六年再版,印了五百本,也旋即銷售一空,夏宇成為華文現代詩壇的一則傳奇,他的詩集立刻成為年輕詩人們爭相蒐藏的夢幻逸品。有人說喜愛夏宇的理由,就是她從不向主流低頭,想搞出一本徹頭徹尾屬於個人風格的詩集。

 看完《備忘錄》就有種衝動想認識夏宇這個人,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思維,會寫出這些奇妙的文字,完全擊潰我對詩抱持的保守觀點。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一首詩,好像叫做〈拔牙記〉:「拔了/還有點痛/一種空/洞/的疼/彷彿愛情」。對當時的夏宇而言,詩是一本私密的日記,是青春時期的備忘錄!

◆自費出版是一個理想

 在《純文學》雜誌發行的那個年代,也有許多詩人想要出版詩集,可惜苦無管道。在張惠菁撰寫的楊牧傳記中,提到了《水之湄》的出版。當時少有出版社願意出詩集,詩人們大都自費出版,以有限的管道流通。楊牧的第一本詩集是在父親的印刷廠印出來的,妹妹楊璞則幫忙校稿,詩集封面由雕塑家楊英風設計。當時印刷封面的色版,在詩人的花蓮老家保存了很久,直到一次颱風帶來水患,淹壞了色版,還有他從高中時候起和黃用等人的通信。相較之下,或許楊喚還比較幸運,雖然很多人都曉得楊喚的寫作生涯是刻苦過來的,從報社的校對編輯做起,一直當到青島《青報》的副刊編輯,他的第一本詩集是由青島文藝社出版的。但是當中日戰爭的烽火蔓延到青島之前,《青報》就解散了,這本詩集也就成了絕版品。我手中珍藏的楊喚詩集是由光啟社出版,泛黃的書頁依稀還可以回顧鉛字印刷的那個年代,閱讀到一本好的詩集有多麼珍貴!在〈花與果實〉這首詩中,楊喚寫道:「花是無聲的音樂/果實是最動人的書籍/當它們在春天演奏/秋天出版/我的日子被時計的齒輪/給無情地嚙咬,絞傷……」在詩人的內心,一本詩集的出版要歷經多少的辛苦才得以嘗到其中的甘甜?

◆方旗的《端午》與《哀歌二三》

 一九三七年出生的方旗,是一位隱世的傳奇詩人,在他準備出國留學前,曾自費出版了兩本別具風格,至今無人能出其右的詩集,它們分別是《哀歌二三》(一九六六)與《端午》(一九七二),我的蒐藏則是詩人余素借我影印的。從未在任何媒體發表過的他,從封面設計、內頁編排和插圖完全一手包辦,成為自費出版詩集的典範,更是收藏家的夢幻逸品!他的短詩〈小舟〉反覆出現在一些現代詩的選集裡,從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,也沒有人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做什麼?一位徹底消失的詩人,留給讀者無限的想像空間……內文編排採直式齊尾的形式,有點像是山脈橫走,溫瑞安的《山河錄》以及《現代詩》雜誌皆承襲自他的風格,有種氣壯山河的澎湃氣勢!如果你有機會看到,那絕對是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夢幻逸品!

◆投入絕版詩集的蒐藏

 令我愛不釋手的,總是珍貴的絕版品或是手工詩集,它們有的是自費出版(不靠任何贊助)或請影印店、打字行幫忙排版和印刷,像是羅智成的《畫室》、駱以軍的《棄》、布靈奇的《我和我破碎的詩》廖彥博《故事之牆》、劉亮延的《你那菊花的年代》、許赫的《在城市,沒有人赴約的晚上》;或是申請到政府單位出版的補助,委由出版社代為發行(對於出版社來說,不管有沒有補助,只要不必由出版社花錢,就算是自費出版),像是丁威仁的《末日新世紀》(文史哲)紀小樣的《想像王國》(詩藝文)、羅浩原的《蔗尾蜂房詩稿》(文史哲),像阿芒最近剛出版的詩集《ON/OFF》,還在裝訂上力求質感,甚至在膠裝的書背再貼上一層砂紙,更增強了文字與感覺之間摩擦的力道與印象。有的則是純手工製作,從編排、版型、封面、裝訂通通自己來。另外像是愛好舞臺劇兩位詩人自行編印的詩集:魚果的《薄荷糖男孩》和若驩的《英國王子來投胎》皆具有個人特色,跳躍的詩行節奏中反彈出戲劇的張力(唐山書店發行)。

 此外還有侯馨婷的《海豚詩選》、吳榮邦的《莫方自選集》、文摩與簡翦的手工詩集(以上的手工詩集都曾在二○○三跨界遊藝新詩物件展上亮相過)都各有各的特色,除了品味詩句之外,詩人的巧思和用心,也令整本詩集的質感更加提昇,讓人有想要蒐藏的欲望!正要前往紐約念書的莫方說:「還是手工的詩集比較有感情,感覺上有詩人的靈魂在其中。」

◆九歌文學書屋和爾雅書房

 當我讀高中的時候,九歌出版社的老闆蔡文甫把位於八德路巷內的自宅,改裝成九歌文學書屋,那時我經常去找一些前輩詩人的絕版詩集;書店裡還掛了一個簽名版,留下許多文壇作家、騷人墨客的親筆簽名。在那裡發現了《現代詩》、《象群》、《曼陀羅》、《薪火》這些絕版詩刊都曾經在詩壇的夜空,綻放過璀燦耀眼的光芒。

 爾雅書房座落於詩人余光中曾經住過的廈門街,同時也是出版人隱地先生的舊居,位於二樓的雅房最裏面的一間隱密的書房是隱地先生公開的書房,他本身也寫詩,出版過幾本饒富生活趣味與哲思的詩集書架上琳瑯滿目的,也是以詩集和純文學作品居多,隱地說,絕版詩集當然是非賣品,不過很歡迎愛詩的朋友前往書房瀏覽,有興趣的朋友不妨前往一探,相信一定會有許多收獲的!

◆顏艾琳的絕版人工作室

 還記得大學的時候,曾經到過詩人顏艾琳的絕版人工作室參觀,她努力翻遍了信義路國際學舍附近的舊書店(後來陸續搬走了,原址為現在的大安公園)、牯嶺街以及光華商場的舊書店。她描述當時把自己當成工人,穿著不怕髒的衣服,帶上口罩和手套,幾乎把舊書店整個翻過來,才挖到許多絕版的夢幻逸品。這些詩集現在大部分都捐給母校輔仁大學的圖書館,有些則是饋贈給友人,另外還保留一些實在捨不得送人的,留在家中典藏在書櫃裡,像洛夫的《石室之死亡》、亞弦的《深淵》、陳克華的《騎鯨少年》,這些絕版詩集都是第一次在艾琳姊的家中拜讀的,當時很羨慕能擁有一個滿屋子都是詩集的「夢中書房」。如今,自己也蒐藏了不少詩集,等待以後換大一點的房子之後,再為這些寶貝的詩集們找個家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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