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obert Bresson


文/銀色快手

這是個適合窩在棉被裡過冬的夜晚。

氣象報告預測明天會有新一波寒流來襲,我好怕冷怎麼辦?我擔心自己因為衣服穿得不夠多,像遊民一樣凍死在街頭。

明天是周末,光點戲院上映著布烈松,朋友說訂好票準備要去朝聖,我不認識布烈松,相信布烈松也不認識我,可我記得在師大路轉角的二手書店,看見布烈松的電影書寫札記在架上陳列,只恨當時不識布烈松,所以沒有立刻把這本書從書架取下,而是悄悄地拿著另一本史蒂芬金的《戰慄遊戲》(皇冠舊版) 到櫃台去結帳。

曾經讀過鴻鴻向布烈松致敬的詩文──那人渴望在影像中消失,像一枚剛好路過陽光的雪花。 (明天的氣溫適合去光點戲院取暖嗎?) 我想光點戲院應該還不至於到一位難求的程度,明天乾脆去現場碰碰運氣吧。手邊正好有一份光點DM,昨晚在挪威森林咖啡隨手拿的,裡頭有影評人686 和策展人 Mike 近乎毒舌派的對話,重點在於影展現象,將逛誠品視為一種時尚指標,在這樣的潛意識催化下,看影展和逛誠品的文化活動,已經成為社交的一部分(略)。 

的確,好像不認識布烈松很可能會錯過生命中某個重要的觀影經驗,所以MSN上會有人問你,買了套票沒?還沒耶。反正沒差啦,你是自由工作者,可以避開周末的波潮,另外可以選擇別的時段朝聖呀!可是,你不覺得低氣溫很適合布烈松嗎?如同咖啡應該配上鬆餅一樣。

關掉MSN的對話視窗,我繼續在自己的房間裡漫遊,靠門邊的木質書櫃上方第五層遇見了惠特曼,那是母親年輕時買的詩集,一本連封皮都已掀起來的草葉集,封面設計很有意思,好像「草葉集」後方藏了兩棵樹,使我想起魯迅的詩句「後院有兩棵樹,一棵是棗樹,還有一棵也是棗樹。」不禁莞爾。 在那個彩色印刷還不盛行的年代,能夠藉由簡單的線條造出視覺感的意境,誠屬難得。

更教人驚訝的是,封底的版權頁上竟然出現新竹一家舊書店的名字。上頭印著出版者是海邊文化出版社,發行人是陳堯,不就是先前轉貼過的剪報裡,那位開二手書店的老兵嗎?再仔細看地址是新竹市文昌街六十五號,正好是中外書店和海邊書坊相隔的那條街,我還在那裡喝了一碗摃丸湯呢。沒錯,總經銷正是海邊書坊,那時候的小書店,幾乎就是個體戶的出版社,默默地經營著文化事業,尤其像是台中、台南一帶的小書店,更是早年傳播文化的發信站。不由得自腦海浮現那些儲存兒時回憶的大山書店、世一書局、大眾書局等等。

對我來說,逛舊書店簡直就像時光旅行,和不同年代的作者、編輯、讀書人相遇;偶爾,在自己的房間裡逛書架,也會遇到類似逛舊書店淘寶的喜悅,不僅提醒了我舊書應該妥善保存、珍藏,避免歲月對於脆弱書頁悄聲進行的破壞,應該更虛心去閱讀,去感受人與書頻繁交流的美好年代。 走筆至此,天猶未亮,整座城市灰撲撲的睡臉,沉睡在大地的懷抱中。 容我摘錄一段《草葉集》裡的詩句給大家欣賞:

合拍著我的靈魂,
這灰褐色的小鳥,大聲地歌唱著,
清越而悠然的歌聲瀰漫和充滿了大氣的黑夜。
在濃密的松杉和柏林中大聲地唱著,
在芳香的大澤和清新的霧氣中清晰地唱著,
而我和我的同伴,在夜間,都停留在那裡。

母親說:她記得這本惠特曼詩集,某個周末的下午,父親帶她去苗栗的某個小鎮,本來是帶著郊遊的心情去玩,卻因為父親臨時公司有事被迫提前返回台北。

那裡的交通不比城市來得方便,平均兩小時才有一班巴士,在等待的時間,她發現站牌附近一間雜貨舖兼賣文具書冊,當時她跟著一位教會的姊妹學英文,看到這本中英對照的惠特曼詩集,想到也許可以練英文閱讀力,就立刻買下來。

書裡頭還留著那時查單字做的筆記,淺藍色的原子筆字跡,頗認真的模樣,母親欣賞惠特曼的詩嗎?這我倒沒問她,時光靜止在泛黃的書冊裡,那些用鉛字排版印刷,保留著上一代人的翻譯用語,為著不知名的陌生面孔熱心出版的書冊們,至今仍在某個書架上,等待著心的誦讀者,啟動第一個震動耳膜的單音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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